三少四壯集-右手寫給左手

那時我的右手手腕上長出一個囊腫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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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挺大的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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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掐起來會痛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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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並不劇烈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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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細水長流型的痛。時間要回到我的老房子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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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現在想來似乎是幻夢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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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古老昏暗幽深荒涼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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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一股仙巫瀰漫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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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使我一度誤信偏方。一個比我辛勞的女性朋友判定這乃筆耕所致,我嗤之以鼻,才寫一薄本書,又不是著作等身,倘若寫字傷手,那麼從前從事這行業的人不就人人廢了一隻手,大多是右手。我傾向歸咎於繁重的家事,以為寫作的無成先找好藉口。那老房子雖有「六房兩廳兩廚兩衛」,但多半空蕪,我不比其他主婦勤快,不過就是眾多「媽媽手」其中一隻。上大醫院求診也是有的,結論是即使動刀切除也可能再長,放著觀察看看。為何當時那麼想除之而後快現在已不記得,那些道聽塗說愚蠢的整治方式倒還說得出來。先用朋友熟悉的跌打損傷店買的草藥水煮熱敷,再以鄰婦送上門的民俗療法煙薰,水深火熱都是直接在那無辜的患部上面,因而燙傷的兩個疤還留在手背上。某天夜裡它忍耐到了極點突然火山爆發,以灼癢的方式,痛苦難耐,恨不得撕下這層皮。醫生看見這隻手都嚇著,像入了油鍋,紅通通起著大水泡。打針、服藥、敷藥全派上了,水泡競相鼓脹、爆破、頹圮,把皮膚的痛苦帶進下一層。這時想起曾聽說師大路有個厲害的皮膚科醫生,幸好是個好聽說,他一看就知道是藥布疹,對症下藥,救回我的手。過後右手腕紋了一圈鮭紅,每遇體熱或碰了刺激性食物便顏色加深,像隻毒獸隱隱發怒作癢。大災難之後還經歷過冬天痠疼針灸治療,以及粗心的護士電療不慎導致觸電,從此右手便患了憂鬱,把悶氣生到左手身上,批鬥起左手來。為什麼都是我在做工,她不用?刷馬桶我出力,寫字我彎曲,吃飯我服務,她只管在一旁閒著,到了約會,還是她溫柔地被牽起來。我無言以對,只能告訴她世界上沒有公平的事,答應她以後她刷三下左手也得刷三下,盡量讓她休息,唯獨寫字這件事請她多擔待,左手不會寫字啊!會寫字的手多半不寫了,難得在居酒屋門口看見一塊塊小木板,在雨傘革命的廣場上一張張便利貼,雖然袖珍,是親手親筆寫下的祝福,大多是嚴重遺忘寫字的年輕人寫的吧!捷運上整個車廂的人都在滑手機,一下下像逗弄孩童的臉,使用右手居多,左手也不少了,食指、拇指、中指也都派上用場。唯一例外的是一對坐在博愛座的老夫妻,老先生默默幫老太太按摩著手指,默默的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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